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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每一个作家都是一个说谎者--高璟

 每一个作家都是一个说谎者
    文/高璟


  每一个作家都是一个说谎者。
  虚构类文学作品写得好的作家,一定是说谎说得非常好的。在这一类作家里,有些人把谎言编得像真的一样天衣无缝,大家看了他的作品不由得就会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种对生活场景、人性逻辑的准确把握与再现需要作家具有非常严谨、客观的写作态度,他的眼睛就是一架隐藏在暗处的监控探头,没有后期剪辑,没有画面处理,没有旁白解说,呈现出的是最本真的世相百态,至于你对你所看到的画面做何感想,他并不作过多评判,他是信任观众的,他愿意诚恳地将评判权交给观众。个人以为,这样的写作应该是现实主义写作的最高境界,这类说谎者类似于间谍、地下工作者,你找不到一丝破绽,所以可以将其命名为“高明的说谎者”。能归入这个类型的中外优秀作家们还是比较多的,在此不作过多举例说明。
  而另一部分善于说谎的作家则故意将谎言说得大张旗鼓,或者说他就是要让你一眼识破他在说谎,但是你明知他在说谎,却偏偏会为他所描绘的那些并不存在的事件和人物着迷。他的叙事是超越了现实的一种个性阐释,一种大胆想象,一种尽情宣泄,他的文字所发散出的强烈的情绪深深地影响了你,让你无暇去顾及其他细节。这样的写作是一种超拔于现实之上的智性的写作,但他所描绘的画面、所传达的情绪、所塑造的人物却又那样打动人心,令人过目难忘,这类说谎者,我将其命名为“诚恳的说谎者”。这样的童话、科幻故事可能比较多,但在纯粹的小说里找,真的不多,写到这里,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一篇小说——叶弥的《天鹅绒》。但请允许我在这里卖一个关子,我最近在编稿过程中遇到了一个佳作,这篇作品可以归入这一类精品之中。它将出现在《都市》2016年第二期,毫无疑问,它将是当期的头题小说。
  接着往下侃,除了以上两类我比较推祟的说谎者外,当然还有占比更多的失败的说谎者,他们为了将自己预先设定的主题灌输给读者,便开始了费力的编织。“编,可劲儿编!”——好像一个小品演员说过这句台词。在这个编织过程中,他首先得拼命说服自己——这事儿是真的,这事儿真的有这么巧,这人真的有这么惨。然后他便像催眠大师一样,试图催眠每一个读者。他在或长或短的篇幅里精心罗织材料,只拣对自己的命题有利的事情来渲染,像个站在法庭上的原告委托代理人。很不幸,总有那么几个不容易被催眠的人,比如说我,总要带着质疑的态度,像那个坐在被告席上的委托代理人,一不小心,那些漏洞便赫然呈现在眼前,每逢此时,阅读的情绪总是会瞬间败坏下去,不读不甘心,读了却又闹心。我将这类作家命名为不诚恳的说谎者。这类作品不可谓少矣。好多优秀的作家也难免会马失前蹄来上那么一两篇拙劣的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纯虚构作品”。别告诉我那叫先锋写作,先锋写作就可以这样不诚恳吗?就可以这样逗你玩吗?显然不能。这类作品的例子就不举了,一举出来准得罪人,大家自行填空和对号入座吧。
  如果说谎是从事虚构写作的作家们的基本技能的话,那么从事非虚构写作的作家们难道就不存在说谎的情况吗?似乎也不一定。
  非虚构写作现在是挺火的,因为写的人少,成名也似乎要容易一些,但不得不警惕一个现象就是作家带着情绪偷偷对他的作品进行了后期加工,明明应该是像监控探头那样忠实记录即可,却偏偏有个物业经理或保安部主任,要利用自己的职权蹑手蹑脚走进监控室去刻意删改一些东西,因为图像里有什么证据对自己或自己家的二大爷小舅子远房外甥不利。这样被删改过的影像资料还有价值吗?非虚构作家是不能带任何私心杂念的,如果有私心,打着忠实记录的幌子夹带一些“私货”,那就不配叫“非虚构写作”了。要想夹“私货”干脆正大光明一点,你写杂文、写诗歌,有的是尽情宣泄的平台。
  我将这类说谎者命名为“道貌岸然的说谎者”,因为他的破坏力最大,他不仅无情地遮蔽了事情的真相,还辜负了众多信奉他作品的读者。所以,在非虚构写作领域,最忌说谎者。不过,在说谎说得有了技巧和惯性的当下社会,连不少缺乏职业操守的新闻记者都在忙着炮制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惊天谎言,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吸引到眼球,为此不惜断章取义、东拼西凑、歪曲事实、偏听偏信,甚至自造新闻。看来,我们实在无法苛责一个作家去遵守这个真实性准则了。
  所以,为了不当“不明真相的群众”,为了能保持自己的独立判断与思考,在这个无时无刻都要面对重重叠叠的谎言的时代里,炼就一双能准确辨出真假的火眼金睛是一件多么当务之急的事情啊。


       高璟,《都市》文学杂志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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